很多年过去以后,即使四境的守护者已然不复存在,“烬者”的残余却仍然潜匿于四境周边,因此,即便是在这露境与幽境的交界处的郊外森林,也容不得丝毫大意。
少年“永衡”时刻于心中铭记着前辈们的教诲,自己身为“炼者世家”的后人,理应具备一种在灾难降临前能够未雨绸缪的危机感。而此行跟随执隽前辈前往露语西境呢,也是出于他那一句“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这样一句在少年永衡听来,完全没有任何根据的,仅仅只是这位前辈凭直觉所说的话而已。
虽然说那只是执隽前辈毫无根据的话语,但是,在眼下这个“守护者”们完全神隐,四境人民陷入一片恐慌的时代,无论是在什么地方,都不会是绝对安全的。因此,这也不过是他的一句口头禅罢了,过于追究实际上也没有什么意义。
一身黑衣的永衡摘下他黑色的帽子,缓缓跟在风执隽的身后,吹起了口哨。这个看起来非常开心的炼者少年,有着一头米色的天然卷,自出生时便展现出了极高的炼术天赋,记忆中,他自出生起便交由多名炼者前辈们进行炼术指导,不过,具体方式却都含糊得很,无非也就是像现在这样,仅仅只是跟着执隽前辈而已。
“可恶的臭小鬼,这么惦记自己的生日嘛!”虽说是前辈,但风执隽实际上只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单身青年而已,先前在永衡一番花言巧语之下,终于答应给他提前买了一件生日礼物——也就是这身黑色的衣服,而后者得到礼物后自然也是感激得五体投地。而这时,青年见少年一路上一直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终于忍不住说道。
“嘻嘻嘻,执隽前辈去年过生日的时候,不也一直心心念念地想着霞松姐姐能来送上祝福嘛……”少年依稀记得执隽前辈被拒绝得很惨。
说到生日,再过七天的时间,永衡便将要迎来他的第三个诞生日——没错,他很快就将要满12周岁了,而他的生日是在2月29号这一天。
“你憋提这事儿了,这话又说回来,要不是霞松她让你跟着我,我才懒得管咧,嘁。”风执隽没好气道。
“执隽前辈就是因为这么一直都这么小心眼,所以才会被拒绝的呀。”永衡翻了翻白眼,依然乐在其中。
“我看你就是皮痒欠收拾了,跟着那几个老家伙,炼术没学会,净知道讽刺和挖苦我风某人了……你的炼术进展如何了?”青年想起什么似的,停下脚步。
“嗯?”突然的询问有些出乎永衡意料之外,稍微想了想后,他便以不大肯定的语气说道:“还没什么进展,虽然前辈们都说等时机到了,我自然能够悟出自己的术,但时至今日,我依然还是不太理解……”永衡双手抱着帽子,心里好像咯噔了一下,感觉自己像是弄丢了什么似的,很没底。
“喏,看来你还不明白出在自己身上问题的关键所在啊——这么说吧,你的炼者天赋我从来都不曾质疑过,因为那的确是我们炼者当中极为罕见的,以至于无论是谁的术,传授于你都显得大材小用了。”青年抬头看了看天,林间间隙的阳光有些刺眼。
“那我只需要融会贯通,以我的能力,可以做到。”少年永衡答道。
“看来你还不太明白我的意思……那些老家伙之所以没有将他们的炼术传授于你,是因为不希望你将来的发展空间被他们的‘术’所束缚,明白吗?无论是怎样的炼者,所能驱使的‘术’都存在着界限,一旦给你的天赋打下他们的基础,几乎就是锁死在这上面了。”风执隽瞥了一眼少年,神色复杂。
“所以,与其我们不负责任地将自己已经熟练掌控的东西一股脑儿地灌输给你,我们更加希望你能依靠自己的领悟力,成就自己所想变成的模样,但是,这也仅仅只算是一种奢望吧,如今的你,大概已经错过了那个时机,再这样下去的话,即便你有再高的先天天赋,最后也只能沦为普通人,这是我们都不想看到的;最后,如果谁也不敢擅作主张,那你便学习我的‘术炼反制’吧。”青年长舒了口气,轻松地说道。
“是那种见招拆招的炼术吧,执隽前辈的炼术,似乎意外地很适合我呢……比起霞松姐姐用于扰乱敌人的雾炼术、雍虹前辈用于保护自己的净炼术、庭冲前辈用于杀伤对手的魔炼术、四季姐姐变化自如的的纸炼术……这种能够应对各种事态随机应变的炼术,才是我所想要的吧。”永衡想了想,说道。
而两人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抵达了这片林子的守林人所居住的小屋。
“只能说你还是太年轻,我的炼术实际上并不被人看好,毕竟只是偏向于防御自保的手段而已,而他们的炼术,也并不向你所理解的那么单一:雾炼术的迷雾不仅仅能够作用于扰乱敌人,它最厉害的地方是能够掩饰行踪使人不被发现;净炼术也不仅仅是保护自己那么简单,它所吸收的伤害,全都会转化为另一种形式反击给对手;魔炼术虽然看起来强大,但对身体负荷是十分沉重的,而且也并非都是直接使用,赋予武器之上也是一种使用方式;至于纸炼术的话,那东西我也不了解……总之,不要被事物的表……”
“……事物的表象所疑惑,这种浅显的道理我当然清楚,而且……哈欠,执隽前辈突然说这么多话,我都觉得有点犯困了,”永衡觉得这样下去,眼前的风执隽前辈要说个没完了,便赶紧接过话茬,再次忍不住倦意而又打了个哈欠后,才继续道:“何况前辈你都这么说了,‘源术反制’也不会像你说的那么简单吧,炼者的术都是自己能够驱使的力量,和术者不同,所以一定会竭尽所能设法去补充自己的不足,这种事情我老早就听老前辈们说过了……那边的小屋,好像门是开着的。”永衡指了指不远处的守林人小屋,平静地表示。
“嗯,知道。住在这儿的是我熟识的友人,我们曾经在同一位领主手下共事过,他现在是隐居在这儿当上了护林人……此刻,他应该是知道我即将到来,所以早早在此开门等候了吧……”风执隽看来并不打算再提及之前的话题,他向着小屋半开着的门走去,只对永衡解释当前的状况。
“噢……总之能有休息的地方真是太好了,我们已经连续赶了三四天的路呐。”永衡觉得有点开心,他甚至已经开始在脑海中想象执隽前辈曾经的友人该是长得一副什么样子……不过不管怎么想,都觉得应该是一脸凶相的人,毕竟执隽前辈凶起来的时候特别吓人,他曾经的好友应该也和他差不多吧,而且护林人的话,长相不凶狠一点,也是没办法做的吧……
永衡不负责任地瞎想着,耸了耸肩,跟了上去。
“打扰了!老哥在家吗!小弟风执隽,带着一个小鬼头前来拜访啦!”风执隽走进屋内喊道,等候许久,却不见有人回应。
而此时的永衡也顾不上什么规矩啊礼数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他直直地向着一切能趴的地方趴下去,粗略地扫了屋内一眼之后,便再也不想动了:“好累啊,这里看起来完全就没有人的样子啊……”
“难道是出去了吗……啧,那我去附近找找他。”风执隽瞥了一眼茶几边上的永衡,见他一脸死相地趴在椅子上,于是也没叫上他,便自个儿出去找人了。
“噢,好的……”于是永衡就那样趴着目送风执隽出门,直到他的背影缓缓消失之后,视线也逐渐变得模糊,看来是连日赶路累积起来的疲倦,这时终于一股脑儿地爬了上来,使得他很快便趴着睡着了……
“永恒,永衡……永痕?”
恍惚间,永衡感觉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这个名字的由来,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了。永衡从来不知道自己亲生父母是谁,因为他们在永衡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便以身殉职了,从他记事开始以来,便只知道自己是在多名炼者的陪伴下成长过来的,在他的记忆当中,每一位前辈都和蔼可亲,和他们在一起之间的氛围让永衡感觉这就像是一个大家庭一样,而自己也正是其中的一员;久而久之,“自己是‘炼者世家’中的一员,大家不分彼此”这样的观念也被永衡视之为理所当然了。
“……”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当永衡醒来的时候,感觉身上有点发凉,看看从门外投进来的阳光,这大概已经是正午时分了吧。
“门都还是开着的,看来执隽前辈还没回来。”永衡心想着,他看着打开的木门,一种不安感涌上他的心头。
上一次永衡出现这种感觉的时候,他还记得很清楚。那是两个月前,他跟着霞松去拜访刹雍虹前辈时,遭受到了不明人员的袭击。虽然霞松及时察觉到了敌人而有所防范,但雍虹前辈却还是因此负伤……
而自己则只能那样看着他们,毫无作为。
永衡愈发地开始觉得心里很没底了,执隽前辈总是说他能够嗅到危险的气味,或许就是这样的一种感觉吧……
而就在这时,风执隽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看来我们得继续启程了,先去附近的镇上问问看情况吧。”风执隽进来后,看了看坐在椅子上仰望着自己的永衡,径自走到茶几边上,拿起茶壶就准备往杯中倒水。
“噢,没找着吗。”永衡应了声便一骨碌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看着风执隽将空茶壶又放回茶几上。
“嗯,兴许他是外出忘记关门了吧,总之,先别管那家伙了,你知道我此行的目的是什么嘛。”风执隽皱了皱眉,又一本正经地说道。
“不是因为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才特意赶来查看情况的嘛?”执隽前辈这么一说的话,永衡顿时感觉到了强烈的危机感,莫非真的要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当然不是啊,那是我忽悠你玩的~”风执隽一本正经地说着,双手枕着头,便大步流星地向门口走去。
“噗……这是前辈该做的事吗!”永衡知道这家伙一点也没顾忌自己在后辈面前的形象,痛痛快快地把他给耍了一通。
“哪有人没事会刻意往危险的地方跑啊,嫌命长了吗?我只是和一个朋友约定好了在边境的小镇里见个面而已,等一会儿到了地方之后,你就自个儿玩泥巴去吧,告——辞!”风执隽原地一个一百八十度转身向永衡抱了一拳,继而又一个潇洒的转身,扬长而去。
“喂,等等啊前辈!”风执隽走的飞快,永衡便急忙奔跑着跟了上去。
……
实际上,从护林人的小屋抵达小镇,起码需要两个小时,不久后,永衡终于是上气不接下气地追上了刻意放缓脚步的风执隽。
“才跑这么点路就不行啦?我看你就是被霞松几个惯坏咯,回去还不赶紧加强锻炼!”风执隽转身看向永衡,一脸严厉地训斥道。
“是!知道了!”永衡此时不敢顶嘴,只好悄悄对风执隽做了个鬼脸。
风执隽瞧见了少年的鬼脸,却也是懒得理会,他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小声说道:“你的将来,谁也无法预料,我来为你打下这个基础,接下的路就看你了……”
“喂,小子,站好。”风执隽突然转过身来,道。
“什……什……什么事啊……”方才做完鬼脸,准备继续跟上风执隽的永衡心中一惊。
风执隽侧身看向永衡,伸出手臂,摊开手掌:“至今为止,你所见到的炼术,都是略过了基础式,积蓄后瞬发出的炼术,不管是谁,只是单单地见到某种炼术而不知晓其基础式,无论如何也都学不来的,但天赋极佳的你,理当早该明了各炼术当中的玄机吧……”风执隽偏过头去,闭上双眼。
“其实……也不全是这样……接触的种类越多,便开始越发不确定自己的基础式到底是什么。”永衡支支吾吾地回答。
“到底该是什么……吧。”风执隽似理解道,转而面向少年,给予后者肯定:“永衡,你的炼术天赋是独一无二的,所以你无需顾虑,若是有了什么炼术的想法,就尽管放手去试吧,接下来的旅途中,我会慢慢教导你我的基础式,你可得用心学了!”凤执隽毫不客气地喝道。
“噢……噢,怎么,这么突然啊?”永衡只感觉脑子翁的一声,思绪一下子像是掉到了很深很深的谷底,不断下坠、下坠,再下坠。
我想说我还没有准备好。
真的。
……
身着灰色卫衣、戴着耳麦的少年睁着惺忪的睡眼,在摇晃的L-0867次魔能列车中醒来,列车这时已经离开露林之都,经过露语大森林西部周边,开始正式全速前进,向着中心都市方向飞速驶去。
“滴滴滴……”
是通讯设备的信息……
永衡掏出设备,熟练地划开屏保。
露语西境,纪元119年,2月22日。
“……”
是谷霞松发来的信息,永衡记得她在自己上车之前已经话语联系过一次了,而她人现在还在遥远的风语之东境,处理其他的事务。
四境各地虽然迎来了表面上的繁荣,但由于四境历代守护者的神隐,在上世纪便一度十分活跃的“烬者”如今死灰复燃,成为这来之不易和平之下的隐患。
针对之前十五名术者发起联名叛离宣告的事件,术者协会得到部分消息,秘密派出了精英小组前往中心都市进行肃清处理,而与术者协会现在基本是在同一战线的炼者组织,也是派出了负责联系中心都市的眼线——到那个沉寂了百年,如今却突然重振起来,开始对外招生的漓殇学园基地。
而那名眼线,自然就是此时正在列车上的永衡。
“话说回来,霞松姐,跟我搭档的那位炼者到底是谁啊?”永衡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不着边地回信道。
“也不是其他人了,是你的熟人,也是七年前那场灾害的受害者。”
原来是这样啊……
“噢,她不是还在静养吗……”永衡心不在焉地回信,手指机械地打开设备里的流行音乐,在耳边开始单曲循环起来。
“你是不是活在梦里?我知道凤执隽的死一度对你打击很大。”永衡从文字传达的信息里都能想象出谷霞松一副呵斥的表情。
“……没,我只是在想娜娜现在在做什么,那种症状不会复发吧?”
“没人可以保证,雍虹叔给她注射的非法药剂早就已经成为了她炼术的一部分,你也已经是不是个小孩子了,刹娜那边你可得多照顾照顾。”
“那等我到了中心都市再联系她,霞松姐,你就继续忙你的吧,这边的事情我能处理好。”
收起了设备,永衡好像听见了除了自己耳麦中循环的流行音乐之外,还有别的其他乐声。
他将信将疑地取下耳麦,发现在这节车厢稍微靠前面一点的座位上,居然还有人在弹吉他。
……
永衡感觉自己肚子饿了。
他不喜欢回忆过往,人活着总是要朝前看的,唯有前进,才能查找真相,洞察因果,一切事物的发展若是停滞不前,那对永衡来说无疑是场人类史的巨大灾难。
随身携带的行李里有准备好的食物,接下来还有两天的旅程。
永衡看着车窗外的树林,思绪悠悠地不知飘向了何方。
作者:寒灬氷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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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处: bilibi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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